总这么拿一只空酒壶装样子饮酒,杨朴也觉得确实有点过分了,除了那两尊兢兢业业当门神的地仙,其余几个,不是玉璞就是仙人的,不是宗主就是山主的,杨朴实在装不下去了。
姜尚真取出一壶酒,再将那符箓往酒壶上轻轻一拍,抛给杨朴,先喝完了,再将酒壶与符箓一并还我便是。
杨朴接住酒壶,无可奈何。
韩绛树嗤笑道:姜宗主真是会财大气粗,更晓得收买人心。
她不是那个境界低微的书呆子,她很清楚一张五嶽符的价值所在。
世间水符,哪怕是韩玉树那张已算第一等秘符宝箓的吐唾横江符,可只要不苛求品秩,都可随处取水,但是这张五嶽符,对山土的品秩要求极高,因为并非寻常一国五岳,而是太山在内的五座古老山头,后世符箓修士,要么不知太山为何物,然后就是同样作为上古五嶽之一的中土穗山,有几个修士能够去求得一抔泥土真正的天大麻烦,甚至都不是那座云隐雾遮掩的终南山,此山是一处虚无缥缈的山市,比见着了海市蜃楼再去推衍寻觅,更加难见真身,比穗山难求、终南山难见的更大麻烦,在于那座五嶽之一的东山,已经消失无踪百多年,就像是从天地间凭空消失,这就使得大五嶽符,人间从此再无炼制成功的半点可能,所以世间每一张五嶽符,只要涉及买卖,就会溢价极多。
据说只有符箓于玄在内的寥寥几位符箓大家,加上皑皑洲刘氏十六库之一的符箓库,还有一些保存下来。估计最多三十张,物以稀为贵,本就珍稀异常、张张价值连城,的大五嶽符,愈发一物难求,在山巅,此符在百年间,价格就翻了好几番,如今喊价都喊到了一符十谷雨的地步,惊世骇俗,毕竟修士每用一张,世上就少一张。如此天价,还有修士购买,自然不是嫌钱多,而是此符真正的价值所在,还是修行土法的山巅大修士,希冀着能够演算出太山、终南山和东山的线索。
姜尚真突然喃喃道:怪事。
被拘押在一位仙人的符箓禁制当中,陈平安双手拄刀,想了七八种应对之策,最终选择了一个不太谨慎、不符合习惯的方案。
修行多年,辛苦攒钱。
没有我买不起的酒,没有我递不出的剑。
陈平安松开刀柄,猛然间一抖双袖,黄纸符箓如两条江河浩荡涌出,既不试图冲散大阵禁制,也不去天幕抵御山岳压顶。
数以千计的符箓贴地长掠,最终骤然悬停,以陈平安为圆心,形成一个囊括数里地的大圆,同时悄然祭出一把本命飞剑,井中月,剑分数千,为符箓点睛。
陈平安背对太平山,轻声道:起剑。
一道璀璨剑光,从大地升起,撞碎云海与一座符箓太山,剑光气冲云霄,直达天幕。
韩绛树脸色惨白,颤声道:真是……剑仙。
姜尚真仰头看着那一幕,其实并不陌生,因为他在北俱芦洲,曾经有幸见过一次,心神往之,所以当时他也曾祭出一片完整柳叶。
只是今天,看着那一截柳叶,双鬓微霜的姜尚真,只是放下酒壶,学那陈平安双手笼袖,然后转头看着空无一人的太平山。
在那别处的古怪山巅,陈平安双手负后,缓缓踱步,最终再次给出答案,比你拳高一境。
天地寂静。
片刻之后,
心神退出山巅,陈平安提起地上那把斩勘,收刀归鞘,然后一步跨出,便来到天上,与那韩玉树笑道:落魄山陈平安,与万瑶宗问剑。
韩玉树神色诚挚,打了个道门稽首,陈道友剑术通天,晚辈多有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