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纸条上留下的地址,陈先找到这个位于五环之内的地方。这里是连接市区与远郊的边缘地带。距离市中心大约在十五公里左右。尽管这些年城市发展迅猛,拆除不少老旧房屋,兴建现代化小区,但仍有城中村存在。李茂海的见面地点,正是城中村一家门脸不大的特色菜馆。这家菜馆经营大众溜炒,主要以东河口味为主。陈先通过和店老板聊天,得知李茂海曾经连续三天,在他这里用餐。每次都选择靠窗的墙角座位。从不和人搭茬,吃完饭转身就走,不多留一分钟。最让老板印象深刻的是,李茂海结账,不用手机只用现金。这与他给徐小可账户打钱的方式,如出一辙。说明李茂海小心翼翼,生怕扫码暴露自己。陈先推测,李茂海可能就住在附近。因为这里人员结构复杂,底层打工人居多。往往人多的地方,反而最为安全。只是茫茫人海里,找出一个李茂海,绝非易事。不过,陈先有他的办法。当记者的时候,结识过几个私家侦探。其中就有人员行踪调查项目。见面后,私家侦探拿着陈先提供的李茂海照片说:“没有其他线索,收费要高,时间也要久一些。”陈先回答,“钱不是问题,你只要尽快查到他的下落就行。”本来,陈先并未抱多大希望。殊不知,仅仅过去三天,对方就来电话,说已经查到李茂海的踪迹。陈先大喜过望,从私家侦探手中接过资料袋一看。李茂海竟然藏在距离菜馆三公里之外的另一个城中村。不得不说,李茂海藏匿手段十分高明。声东击西,让人摸不着头脑。收钱时,私家侦探告诉陈先,“要见他就尽快,我发现还有人也在找他。”“知道什么来路吗?”陈先问道。“不清楚,不是我的同行,但他们同样很专业。”陈先立刻意识到,这伙人有可能和许忠有关。于是联系厉元朗,并且守在李茂海出租屋附近,密切关注起来。没多久,厉元朗乘坐的车子赶到。两人一碰头,厉元朗问:“李茂海在不在家?”“应该在,据我了解,李茂海基本上足不出户,除非购买生活物资,平时就躲在房子里。”“走,咱们会一会他。”厉元朗一挥手,陈先头前带路,走进胡同里。在一个院门前驻足,陈先左右仔细观察一番,确定没人跟踪,这才伸手敲门。敲了一阵,终于传来问话声:“谁啊?”声音不大,但是有很重的东河口音。厉元朗靠近回应,“我姓厉,东河人。”对方犹豫一会儿,打开大门上的副窗,露出一双警惕眼睛。“你是李茂海吧,我叫厉元朗。”随着开门声,李茂海完全现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把厉元朗和陈先让进院子里。关门之前,同样四下里踅摸一圈,确保安全。“厉副局长,可把您盼来了。”李茂海激动得双手紧紧握住厉元朗的右手。“来,请二位进屋说话。”房子不大,有些凌乱。李茂海将厉元朗和陈先让进沙发里坐下,正准备倒茶,却被厉元朗拦住。省去繁文缛节,厉元朗单刀直入,向李茂海提出三个问题。第一个,他给徐小可送去十万块钱,是出于何种原因。第二个,他躲在京城,是不是有问题要向体育总局反映。第三个,许忠派人四处找他,究竟什么目的。李茂海沉吟良久,逐一向厉元朗解释清楚。他说:“您是知道的,我哥哥和我是双胞胎,模样非常接近。他那晚到京城来找我,巧遇徐记者,找她问路。”“不成想,遭此不测,被人害死。我断定,凶手准是受许忠指使,但因为天黑,加之我和哥哥长得像,凶手错把哥哥当成我,对他和徐记者痛下毒手。”“所以……”厉元朗插言说:“所以你感觉徐小可是受你牵连,你心存愧疚,才给她的治疗账户里存下十万块钱。”“是的,就是这样。”厉元朗点了点头,“你接着说。”据李茂海讲述,他跟随许忠多年,深得他的信任。从俱乐部成立开始,一直尽心尽力帮他做事。当然,这些事有的能拿台面上,有的则属于幕后黑交易。他爆料,众环足球队冲进顶级联赛那年,事先他按照许忠吩咐,拿二百万现金来京城活动。其中四十万给了文宽,六十万给了足协的魏成江,余下一百万送给胡绍深。厉元朗顿时一怔,好大的手笔。球队领队文宽,足协领导魏成江,还有总局副局长魏成江全部牵扯进去。厉元朗稳了稳心神,问道:“他们都收钱了?”李茂海诚实说:“文宽和魏成江当面收了,可胡副局长,是通过魏成江之手,我请他代为转交。收没收我不知道,但我们球队成功冲进联赛,这是事实。”也是,凭借李茂海的身份,胡绍深根本不可能见他,更不存在收钱的情况发生。但是,如果魏成江送钱呢?他会不会拒绝。不过,这些也只是厉元朗的猜测而已。当初李茂海送钱给文宽和魏成江,没有留下任何有效证据。至于李茂海为何与许忠发生矛盾而决裂,不惜远走京城,想要向体育总局揭发许忠。究其原因,还是一个“利”字当先。众环俱乐部成功冲进联赛,为了球队长远留在联赛里,许忠疯狂砸钱,花高薪聘请知名洋帅执教。还请来两名过气的外籍球星加盟,并从其他队伍里挖来几个名气大的内援,要把俱乐部打造成顶级联赛的黑马。不成想,这些人聚在一起,并没有发挥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彼此相互不熟悉,彻底打乱球队原有的化学反应。加上洋外教水土不服,把他国外执教理灌输到球队身上,导致球员极不适应。最主要的是,那两名顶薪加盟的外援,早就过了巅峰期,年龄偏大,身体状况大不如前,根本不适应高强度的比赛。联赛刚刚进行六轮,先后受伤,高挂免战牌。如此一来,球队水平整体下滑严重。剩少负多,就连平局都成奢望,降级是自然而然的了。当年,许忠砸钱构建的这支四不像球队,在他一通骚操作之后,球队每况愈下,财政也出现危机。降级后,再也没有能力重返顶级联赛了。这几年更是越踢越烂,现如今都在次级联赛里垫底,很有可能再次往下降。如今的众环,陷入财政危机不说,球队人浮于事,俱乐部不死不活,从上至下全没心气,一盘散沙。许忠对此非常气愤,经常无端发火,将矛头直指李茂海。可李茂海深知,俱乐部的没落,归根结底坏在许忠自以为是、独断专行,外行人指导内行人。当初一系列操作,是俱乐部走向穷途的根源。一般来说,作为俱乐部老板,许忠不应该插手球队内部事务,这些交给总经理做就行了。但他不听别人劝阻,一意孤行,加之那几年许忠在房地产市场上赚钱,不在乎花冤枉钱。现今房地产业萎靡不振,许忠投资的几个项目全都处于寒冬期。他的资金链正在面临断裂风险。所有压力全部奔袭而来,许忠再也忍耐不住,一个私人场合,借着酒劲指责李茂海的不是。李茂海忍无可忍,索性和他发生激烈的言语争吵,要不是有人劝阻,就会大打出手了。经此一事,李茂海彻底看清许忠的嘴脸,自己辛苦为他卖命,到头来却遭受不公对待。心灰意冷的李茂海,经过一番思想挣扎,决定告发许忠行贿。这才秘密前往京城,打算把许忠当初要求他送钱的录音,交给体育总局有关领导。厉元朗听完,直言不讳的表示,他会认真调查。并且要求李茂海马上收拾东西跟他走,要换一个安全的地方。话音刚落,忽然听到院子大门响起一阵剧烈砸门声。伴随着吵吵嚷嚷的呼喊,厉元朗眉头紧皱,预感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