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瑾时目光紧盯郁梨。她背对落地灯,轮廓僵窒凝固,手指紧攥成拳,纤细的影子是一张绷紧到极致的弓弦,仿佛他稍有异动,无形弓箭便会射出,射穿他的皮骨心脏。自己也崩碎,支离。他应,“是。”郁梨猝然跌坐在地,傅瑾时快步绕过沙发,手臂穿过她腋下,要将她抱起来。却对上郁梨乌漆的瞳仁,水润盈泽消失殆尽,眼球激涨出细细密密的血丝,每一根扎进他心脏,毒针一般。手机听筒里,傅父笑声振振,“你在梁氏的布局,我也知道了,可惜你镇定自若,有魄力,有心性,顾星渊却烂泥扶不上墙,他撂了挑子。瑾时,你功败垂成。”傅瑾时表情稳如磐石,放下手机,另一条手臂穿过郁梨腿弯,横抱起来,轻放在沙发。“败不败,犹未可知。”傅父哈哈大笑,并不打这个嘴仗,“郁梨在你身边吗?”傅瑾时皱眉,拿起手机,“不在。”“我在。”郁梨面目一寸寸从深层迸射出冷淡,漠然,坚硬若冰霜,“您有事找我?”傅父显然没预料她会出声,声音倏地温和,几分笑,几分心疼与安抚,“你这孩子,怀孕了怎么还跑到冰岛那么远。王姐说你几次出血,孩子险些不保,现在如何了?”郁梨一瞬间恍惚意会点什么,可她心中迸射的念头荒唐又无稽,分不清是她太想离开傅瑾时,出现了妄想,还是她对傅父的手段城府,过分神话。所以才在一句似是而非的关心中,臆想出这许多。但她本就末路穷途,别无他法,就算闹出个天崩地裂,又如何,能坏得过现在吗?“流掉了。”郁梨仰望傅瑾时,一字一顿,“回到傅家后,我情绪大起大落,太激烈,先兆流产,没保住。”傅瑾时没反应,时至今日,他十足把握,半分不信。电话里,傅父倒抽凉气,嘶的一声,仿佛被骇住,却接的顺畅,“父亲最近了解了你怀孕的始末,没发现你去医院处理过。”郁梨攥紧手。在傅家,傅母是心狠、面也狠,傅父心狠、面绝对慈。郁梨万分肯定,她怀孕在傅家是棘手事,是惊涛怒浪,无一人会承认这个孩子。傅父自然希望这个孩子没了,他省时省力,问这句确认,无可厚非。可郁梨就是有一丝预感,这种预感,也每次都会应验。她似哭又笑,“一个孽种,不用去医院。”傅父“呀”一声,“你太不爱惜自己了,流产后一定要去医院的……”傅瑾时直接挂断,俯身抱起郁梨,靠坐在沙发。郁梨窝在男人腿上,脸正贴着他衬衣第二颗扣子,是胸膛心脏的位置。他来冰岛后,身上那股冷冽雪松的香味,一日日淡去,如今气息被体温裹得软融融,味道清淡如水。扣子下是结实的胸膛,炙热坚硬,由于她脸贴着,伴随着呼吸,小幅度起伏,扣子剐蹭她耳朵,还有胸骨下跃动的心脏,一下下震动,蓬勃,混着他声音无法描述的沙哑。“郁梨,孩子不是孽种。”郁梨不挣扎,不反驳。她心中有了五成把握,傅父是在暗示什么。以傅父的性格,就算信她,孩子没了,也只顶多安慰一句,受苦,注意身体。绝不会像女人间唠叨式的,体贴关切她,到医院这一步。所以,重点是医院?暗示她去医院?郁梨飞速思索,不管傅父是否有这个暗示,她用流产激怒傅瑾时,让他带她去医院检查都不亏。她信的也不是傅父,是沈黎川,是老鬼。纸条上写傅父查实后,会加派人手来冰岛,老鬼等的就是这个。现在傅父知道了,还能打电话跟傅瑾时对峙,以傅父谋定后动的性格,人手必定已经加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