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梨怀孕后,孕吐反应很小,从来没有吐出来过,此时有了第一次,仿佛堤坝打开闸门,一波波无休止反酸水。她攥紧手,指甲盖嵌进掌纹皮肉,丝丝痛疼钻心,酸水勉强被压下。傅瑾时始终沉默,郁梨感受他力道轻柔的不可思议,几分珍重,几分郑重,几分说不清道不明潮晦,像潮汐凶猛卷来,一波叠一波冲上岸,却不退去,在近海汇聚成海啸,吞天灭地,一触即发。郁梨四肢僵麻,紧张的呼吸都停止。绞尽脑汁,权衡利弊。她仰头,直直对上傅瑾时叵测幽深的视线,“钻戒,我绝不会送你,更永远不会屈服你,只要想想被你养在翡翠公馆,跟你继续同居就叫我恶心呕吐。”傅瑾时轻抚她的手顿住,先是沉默,寂静的如同海啸凝固,眼底的锐亮却分明,刺入她,剥开她,直达最深处。郁梨听见他哑声问,“怀了吗?”“没有。”郁梨一口咬定,“体检,两次生理期,你亲眼所见。”傅瑾时脸上浮着一层面具式的平静,往日他城府深,即使是面具,也紧贴在面孔上,叫人无从辨认。此刻却异常分明,虚假。以至于面具之下的阴骇,戾气,在他每一秒沉默盯人的时刻,都鬼气森森。郁梨毫不闪避,迎击他目光。漫长抗争,每一次拼尽全力,到头来都化作梦幻泡影,时常陷入没有办法,没有退路,找不到一丝希望的境地。谁能不累,她是真的累,累得崩溃,持续崩溃,再到习惯崩溃,崩溃很久却不死。就算日子绝望到如同尖叫的玻璃,是指甲抓挠棺盖,甲盖四分五裂,木刺锥进指尖,血肉模糊。窒息与疼痛,共同在占据心脏的前一秒。她也不放弃。傅瑾时望见她眼底孤注一掷的灼亮,积蓄全身力气,满店晶灿折射耀光的钻石,加起来抵不过她的眼瞳。坚毅,决绝,凛然。是山巅不可及的雪,进一步,爆发天翻地覆的雪崩,一切再无回旋的余地。“你答应我,送我戒指。”他喉结上下滚,声音沉厚下掩盖了涩苦,“赖账?还是又骗我?”郁梨确定,他至少有八九分确认她怀孕了,但眼下却没有撕破脸。不压她去抽血化验,也不继续逼问,不求那个必要的答案,郁梨预备好的白热化、即将引爆的愤恨全部冷却。心底陡然泄力,指尖控制不住颤索,“扳指,我送你扳指。”傅瑾时想搂她肩膀,胳膊抬起,在空中转向,拿起柜台上纸巾,擦拭胸口,“这里没有扳指。”“以后。”郁梨一张张给他递纸,嘴上开空头支票,“回国了,我赔你十个。”傅瑾时胸膛震荡,话音在闷笑声中,低沉浑厚又含糊,“十指都有啊。”老板听不懂华夏语,只见两人莫名其妙剑拔弩张,气氛绷到下一秒拔枪,火拼到不死不休。又三言两语和好如初,算不上你侬我侬,但女人乖巧,跟着男人去洗手间处理污渍。再出来,男人气场中的压迫和逼慑感消弭无踪。女人垂头,嘴唇红肿。老板在他们离开后,抬腕看表,三分钟。看起来人模狗样,原来内里花架,远不如快五十的他。呵。……………………沈黎川在茶楼约见白瑛。白瑛起初不想来。郁梨远飞海外,至今未报平安。她家老头实时播报,梁氏风起云涌,父子相残,顾星渊状若疯狗,顾舟山四处联合,偏偏旋风涌中心点,傅瑾时失踪了。白瑛心中有了猜测,在早晨收到傅母私下会见体检医生消息时,沉坠成毛骨悚然的不详感。她坐下,开门见山,“郁梨又被傅瑾时找到,傅家也知道她怀孕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