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梨抽血结果一个小时后出。白瑛坐不下,在等候区来来回回转,“你要出现问题,我这辈子恨死自己。”郁梨坐着,握着她手机,等大洋彼岸她导师回电。“针是我打的,任何副作用是我作的,与你无关,不要有负担。”白瑛觉得她不对,蹲在她面前,“我爸从冰岛回来就说你轴了,道德感太高,罔顾自己感受,一有坏结果先把自己打成罪人。我一直以为他又神神叨叨装心理大师,原来是你真这样想。”郁梨不太想议论冰岛。傅瑾时现在宽宏大量的样子,总让她审判冰岛上那个不安惶惶的自己。如果他的话都是真,那她那些忧惧,颤栗,穷心竭力的抗争,是自作自受吗?可她不想与他在一起,那种关系太炸裂,她接受不了,她有拒绝的权利。偏偏走到现在,她答应与他结婚。白瑛没错过她脸上一闪而逝,麻木的难过,“你在难受,因为结婚?”郁梨撇开眼,“不是,这次我自己选的。”楼梯大步横跨上来的男人一怔。白瑛背对着,丝毫没察觉,“可你眼睛像在哭,他拿林娴姿逼你了?”郁梨望见了,打招呼,“沈黎川,你怎么来了。”沈黎川缓了脚步,他大衣落了雨丝,乌黑头发湿漉漉,粘着几瓣樱花,落拓的狼狈相,但他眉眼清润,很有修养,年前年后这段时间,他气质也越来越成熟。一股沉稳,温厚的俊逸。“白瑛告诉我,你在医院,我顺路过来看看。”白瑛瞪他,两人做队友查了点东西,互通消息惯了。刚才沈黎川联系她,漏了句口风,他立刻就到。郁梨望白瑛,“只是低烧。”白瑛见她不像生气,讪讪一笑,旋即放松侃,“沈氏在城西,中心医院在城东,南辕北辙,你顺路。”沈黎川脸上笑意浮浅,眼睛望郁梨。他来时许多冲动,问身世,问结婚,到了跟前,她苍白至此,他一不能要求改变她决定,二改变不了现实,徒添她心理压力。“不管东西,还是南北,顺路总归好一些。”郁梨握紧手,说不上什么滋味,他眼底又分明什么都知道,不曾多问,一句顺路,是他态度。可能不理解,可能很疑惑,但都抵不过信任她,哪怕一腔好心,也怕落在她身上成负担。“结果什么时候出?”郁梨仰头望他,“十一点半,还有四十分钟。”沈黎川隔一个座位坐下,“饿吗?想吃什么?我去买。”白瑛懒得坐,立在原地,“时间太晚了,郁梨想早餐并午餐,她请客,我买单。”沈黎川温声问,“那我呢?”白瑛想说没准备带你,到底出口前,先看郁梨。中心医院在老城区,门诊部还是九十年代的五层小楼,窗户正对着街,雨雾樱花,烟粉忧愁的美感,透进窗户却是寒意潮湿。冷了气氛,白瑛准备开口,郁梨忽然弯眉眼,“去。”她挽白瑛胳膊,“高中后街那家老淮扬怎么样?蟹粉狮子头,清滋排骨,桂花糖藕,我们大学后就再没有聚过。”白瑛心头塌陷,他们高中约好在南省读完本科,一起出国留学,从研究生到博士后,深造一身知识,回来报效祖国。这可贵的中二病不过一年,大学录取通知书到的那刻,全变了。郁梨偷偷填报北方,沈黎川留在南省,她读完大一,以交换生身份出国。三人行,分崩离析,再回不去,更凑不到一块儿,坐下来吃段饭。“我同意。”她探头看沈黎川。沈黎川竭力控制目光,又控制不住,像被线牵着,拴在郁梨身上。“老同学是要多聚。”再多,沈黎川说不出口。他隐隐明白,郁梨以前避免相处,如今不避了,是她真的打算跟傅瑾时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