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谷东,投建二代古城新区已经建好七成,灰白水泥墙竖着钢筋,竹黄的脚手架扎的横七竖八,罩着大面积的绿色防护网。何记年带着红色安全帽,率先冲出工地,一小队红白帽混杂的经理监理紧跟其后。郁梨跟在傅瑾时后面,他脚大,眼利,踩过的路,石子压得坚实。一路走过来,遑说郁梨,走在最后的萧达,裤脚也没溅上半点泥水。何记年看见了,迎到路上来,他吨位大,趟的泥水四溅,到傅瑾时面前刻意又刻意收小脚步,狼藉了整条西装裤。傅瑾时握住他伸来的手,何记年有意与他走一段独路。郁梨抬眼望工地,萧达小声,“上山的路险,救护车还没到。”“谢谢。”她没放慢脚步,却有意避远了傅瑾时。越过他时,余光瞥见何记年俯首压声,显然是汇报。一般高管升到“总”这个位置,眼观四处,耳听八方是必备,许多事发生之初,他们可能已经从行业或者人脉处,闻听风声,挖出内幕。譬如,刘李村环保一事。何记年正提到要紧处,声音几不可闻,等郁梨和萧达到门口,萧达顺势带走一众等候的人,他恢复声量。“有关部门……文旅张局长出面……刘李村村长叫刘利山,一儿一女,大儿子考上公务编,现在在威州发改委,小女儿学业不成,嫁到南省了,丈夫是咱们梁氏旗下子公司元能的车间主任,年前半个月忽然自离,没回自己家,就一直住在刘利山家。”傅瑾时走到工地,最后一段路两人并行,他裤脚和鞋面不可避免浸透青黑的泥泞。何记年自认算他心腹,了解他行事,冷僻疏远不避公事,工地里有白帽子,涉及官方监察,有些事,无法在刚才电话里说,也不能在待会儿众目睽睽下讲。“水源的问题,我们已经取样送检,结果下午就能出来,但我推测结果应该不好。刘李村在许多问题上准备太齐全了,一些很专业、外行绝对想象不到的地方,他们都有准备。““这次王教授遇袭,是他们早有准备,但见血,他们就表现很惊恐,像超出他们预料,我们其实可以以此作为突破点。”傅瑾时向刘李村的方向望一眼,“先查水源,检样送回南省一份,他们村里有外姓,你做突破点,可以重点考虑。”何记年引路,绕过沙堆,“我也是这样想。”言语间到了工地办公室,透过窗户,郁梨正搂着一个上年纪、浑身书香气的夫人安慰。何记年迟疑住,咬了咬牙道:“梁董,有些话不该我讲,但刘李村一事从中有很多老梁董的手段风格,董事会上提出清溪谷的王董,和进一步发言的高管刘通明,一个老梁董的忠实拥趸,一个是您傅家旁支培养出的精英,您……”“我知道。”傅瑾时声音沉肃,眼眸也深冷,强悍的掌控力和压迫。何记年一腔儿女情长不如事业火旺的劝告,在他注视下,逐渐熄灭,胎死腹中。年后梁氏高层内部通知,郁梨空降梁氏挂职董事长秘书,往日苏成怀的工作,降至三秘处理。范大志这个傅父老人,和郁梨并不接管日常事务。值得深思的是,往年傅瑾时经手项目的所有文件资料,全凭郁梨调阅。比起其他高层云遮雾绕,猜测傅瑾时是培养郁梨。何记年这小撮心腹,知道的更多些。这次清溪谷项目,纷争来势汹汹。何记年不怕傅瑾时斗不过傅父,只怕襄王有意神女无情,郁梨心铁秤砣,不肯放过他。郁梨与师母多年未见,王夫人红眼眶握她的手,有心问她近况,奈何王教授平躺在床,髋骨处刺心的疼痛,忍出满头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