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顺利。”郁梨回头,“你让服务员监视我?”傅瑾时迈步到她面前,裹住她手,水迹未干,凉凉的湿滑,“你去太久了。”郁梨抽手,“你告诉她,你是我丈夫?”傅瑾时目光在她面孔流连,“你不愿意?”郁梨仰头注视他,她肤色冷白,快餐店这种干枯迷离的橘色灯光下,暖得不真实,也平静得不真实,“你会吗?”郁梨转身离开。来到冰岛后,戒指、天涯海角、丈夫,就算画饼,也已经超出包养的范畴,仿佛要直白明示了,傅瑾时准备娶她。特别是在怀孕心知肚明的当下。他万分纵容宠溺,薅头发,不理不睬,回呛他,他统统照单全收。像是为了这个孩子,他愿意退让娶她,让她重回十八岁以前的日子,让这四年恐怖压迫一笔勾销。从豪门千金到豪门阔太,他这四年励旰图治,奠定的地位风光,与她共有。多么美好宏大的前景。纸迷金醉,万千浮华,世界性的顶级资源,她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郁梨拉开车门,坐上副驾,手指止不住地哆嗦,几番扣不上安全带。可他凭什么。凭什么认为女人是拜金肤浅的虚荣生物。爱恨由权势,权势够大,就能忘却施暴者给予的艰难苦恨,毫无芥蒂感恩戴德,与他和乐美满,养育孩子。再有,她又不愚蠢,且不提傅家内部反应如何激烈。只说外界,顾星渊实例在前,挑战世俗,权势地位难以为继。人家情比金坚,并不在乎。那傅瑾时呢?以他四年来所作所为,会为了她放弃权势,名利,富贵?简直是狗屁不通的悖论,痴人说梦。说到底还是为了孩子,她两次坚决离开,抗拒之大,应该出乎他意料,让他觉得棘手,所以他这次步步退让,饼越画越大,越大越圆,只为稳住她。郁梨垂头耷脑,想刚才老鬼的纸条。傅父老辣,做事从不冒进,马上加派人手带她回国,只能说明他即将查实她怀孕证据。他查实,傅瑾时也就彻底确定。届时,还会跟她演心照不宣吗?看管她的人是不是更严密,老鬼能找到机会吗?她能有机会吗?还是她假意认命,听话一点,表现出对结婚的向往,以放松他警惕。郁梨心中乱七八糟,纷乱无头,并未注意车外的动向。……………………傅瑾时谢绝服务员打包的提议,示意送给临窗坐位的流浪汉。他阔步出门,那位佣兵队长下车,迎上他,附耳几句。傅瑾时面上神情分明不变,又无端地沉肃了一些。一路沉默。郁梨回到别墅,困倦疲乏,眼睛都睁不开。只想上楼洗漱,直接睡下。傅瑾时叫住她,“外面快餐不干净,正好新换的厨师到了,你垫点夜宵再睡。”自租下别墅,一日三餐都是佣兵照管。他们长年在外,有几个人厨艺非常不错,法餐,英餐,意大利,傅瑾时没到前,郁梨顿顿轮换,也算吃遍欧洲。傅瑾时到之后,比她挑剔,立即派人找厨师,可这座小镇并非旅游名点,会做华夏菜的厨师少,口味正宗的就更少了。傅瑾时找到一个,换一个,算下来,这已经是第四位。郁梨如今味觉丧失,吃什么都是啃木头,不想在营养摄取足够的情况下,为难自己。“我不饿。”“雪地撒欢那么久,运动消耗你不饿?”郁梨立在楼梯上,借着地势,居高临下注视他。他微仰着头,一楼灼亮的灯光笼罩在他脸上,眉宇浓黑,眼睛明亮幽深,眼底恍惚被光影汇聚了温柔。郁梨神态也柔缓,“吃什么?”“虾仁蛋羹,红豆粥。”郁梨下楼,越过他,在餐桌边坐好,“红豆不好煮,厨师下午就来了吗?”她轻声细语,不算温柔,姿态落落大方。眉眼不含笑,在灯火中一片细腻纯真,朦胧安定的氛围。傅瑾时凝目看几息,走过去,坐在她身边。从进门起,佣兵们四散消失。郁梨知道他们会分批在别墅四周值夜,但警惕应该不高。毕竟不是预防带刀枪武器的正经敌人,只是‘保护’她这个手无寸铁的女人,以防她出去遇到危险。倘若,傅父的人找来这里,两方起冲突,她乘乱离开,机会能有几分?新来的女厨师,年纪不大,先送上来一碗蛋羹。郁梨心事重重,没多打量,闷头塞完。红豆粥上的时候,她如何也吃不下。“你饿吗?”她把粥推到傅瑾时手边,“夜晚雪地开车,集中精神也耗神。”傅瑾时今晚格外爱凝视她,目光久久定格在她脸上。按以往经验,这种目光是他爆发前兆。郁梨心里一咯噔,手心登时冒汗了。“上楼先睡。”他说。郁梨惊怔缓过,转身离开。傅瑾时进房间时,郁梨开着灯,已经睡着了。夜色太深,周围太静,灯光熏黄柔和,流淌在床头。她长发披散在枕头上,蜷缩的睡姿,被子遮住口鼻,只露一双酣睡的眉眼,在光影中清澈又柔美。傅瑾时撩开她勾上脸颊的一缕发丝,手掌贴上她脸颊,无声无息,他整个人亦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