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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1页)

4我回到徐徵的房子,洗完澡之后有些不舒服,脑袋昏昏沉沉的,好像有点发烧,脚步也虚浮得很。打徐徵电话,打不通。于是给他发了微信:我身体不舒服,今天你能不能早点下班,陪我去趟医院。过了几个小时,烧得越来越厉害了。我一个人去了医院。夜晚霜重,很冷。吊瓶里的水流入血管,很凉。我看着身侧恩爱的情侣,不自觉地笑了。我看向他们时,男孩正小心翼翼地将灌满热水的暖水袋放在女孩挂着水的手的下方,又提了提他盖在女孩腿上的大衣,那个女孩也穿着短裙。不知道是该庆幸世界上还有这样真挚的感情,还是该愤懑自己没有维系好这样真挚的感情。那晚秦琴通过徐徵先前官宣恋爱时@我的朋友圈加了我,发了徐徵趴在她床边睡着的侧颜,我反手将她拉黑,我觉得好像没必要和徐徵沟通了,也不需要他的解释了。比徐徵先到的是龚女士,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我才想起我发的挂着吊瓶发朋友圈没有把她屏蔽。看着她心疼的眼神,我委屈的情绪像是决堤了一样。我问她:“妈妈,怎么办?徐徵好像不喜欢我了。他变了好多好多,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她顿了顿,什么也没说。良久,开口:“我是说过他不错,但他又不是我儿子,你也不用给我解释什么,我帮亲不帮理。”我实在没力气笑,但龚女士实在搞笑,她不把生活重心放在我身上之后,做人也看开了不少。我心里已经暗暗做了决定,口头上哀叹:“可是那是七年的时间啊,好长的。”她接话:“我跟你爸还三十几年呢,说分也就分了,你既没孩子,也没被骗财,不开心就分了,不要有什么负担。”我向她笑笑:“你现在倒是比我还开明不少。”5挂完水,大概凌晨三点。我从徐徵家拿了行李,和龚女士回了老家。在回家的车上路过了我们的高中,才想起要告知徐徵分手。我发完“分手吧”三个字,就把他的联系方式都删了,我没有和他当面对质,也不想让我们的关系普碎到让彼此难堪的境地。回北京的第一个周末,徐徵来找我了。我把住处的密码改了,他驻足在楼下。昏黄灯光打向他,而他在等我。皮肤很白,身材高挑。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记得在一起没多久他总不安,在网上查别人对亲密关系的见解查了七七八八,在我身边委屈:“许昀,你认真地想想,你真的是因为喜欢我才和我在一起的吗?还是因为我追你、我对你好,所以你错当成了喜欢?”又说:“等日子久了,你发现没那么喜欢我,不会甩了我吧?”我刚要开口安抚,又被他截断:“算了算了,我不想知道了,不管怎么样,你是我女朋友。”他又恢复了高中时常见的那副嘚瑟模样。我对他从高二开始的喜欢也没有说出口,也再也不会说出口了。大学时他也常站在女生宿舍的楼下等我,昏黄灯光还是氛围感的制造机,于我而言,他却不是他了。我进了小区,走了没几步,他就看见了我,不过依旧杵在原地,在等我走向他。他可能跟以前的无数次一样,我和他只是闹矛盾,说开了也就和好了。“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我有些不耐烦,忙了一天,很累,下了班,还要应付他,庆幸的是明天不上班,倒也可以随便他闹闹。他拿出手机,愤怒中夹杂着不可置信:“这是什么意思?”界面上是他发不出去的微信消息。我冷声:“你应该明白原因,又为什么来问我?”“因为秦琴?我跟你说过我跟她没什么,我们之间这点信任都没有吗?”是质问的语气。我翻出那张暧昧的床照:“这叫没什么?你自己信吗?”他没想到他心目中纯真的秦琴会在背地里发这种照片,语气软了下来,却依旧辩解:“小昀,那晚真的没什么,我拒绝她了,真的。”他还是不明白我们的问题出在哪里。“我不想管真假了,我累了,就到此为止吧,你回去吧。”我从他身侧走过,抬步上楼。他拦下我,冷声问:“许昀,你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和我分手吗?分手是你早就想好的吧?只不过借着这个机会提出来好让我哑口无言?”我满心震惊,浑身的血液像是陷在了冰窖里:“你说什么?!”“难道不是?你嘴上说不介意我的学历、我的工作、我的收入,其实心里还是嫌弃的吧,你为我们这段感情努力过什么?是,你的工作忙,没时间像其他女朋友一样顾及太多,可我不止一次跟你说过让你离开北京回来吧?你哪一次认真考虑过?我真的不懂难道留在这儿比我还重要吗?那么拼做什么?”在徐徵这番堪称“慷慨激昂”的输出中,沉默的是我,原来他对我的怨怼已经这么深了,我居然毫无察觉,还一心想着弥补他。他说不理解我这么拼,可他跟我在一起时明明说过,我跟其他人很不一样的一点就是我足够努力,足够较真,他是被这样的我吸引了。现在却像一个受害者一样来控诉我的“上进”?“你还记得吗,你高中时说过,我写作业的样子很认真、很可爱,你喜欢我的不服输,于是你也开始努力。这些是十七岁的你说的,如今却要把它亲口推翻吗?”无法控制地,我的声音里带了哭腔。许是因为我提到了从前,徐徵有些慌了:“一码是一码,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还是喜欢你,只是……”“是我在曲解,还是你变了?”6又或者是,他从来都没有真正看懂过我。其实翻他手机的那天夜里,我看过一点他和秦琴的聊天记录。唯一提到过我的地方是他在抱怨,在吐槽,他说喜欢看我穿漂亮的裙子,可我现在几乎不穿了;他说他去我的住处做过饭,可我工作太忙,三餐在公司解决了;他说我放假太少,他时常寂寞;他说他想过接我下班,可是公司两三步的地方有地铁直达。他说,他觉得自己多余了。这些我都接受,可我不能原谅他向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去控诉自己女朋友的所谓的错处,这背后的意味不言而喻。而另一边的秦琴更是顺着他的话头,一字一句地挑着我的不是,顺带几句暖心的安慰,以及对徐徵的肯定与暗示。我早该清醒的,他早就不是那个在校门外等我放学的他了。我留下那句话,迈步上楼,睡前喝了一杯牛奶,睡了一个好觉。起来时发现有未接来电,打过去,是秦琴。她让我劝徐徵回去上班,说是主管对他旷班的行为很不满,言辞恳切,倒像是真的爱惨了他。我挂断电话,拉黑。看着楼下停着的车,打了保安值班室的电话,几个保安将徐徵驱了出去,我的世界也终于清静。他这次应该也真的明白,我们回不去了。后来徐徵又换过几个电话,想要挽回我,但都被我一概拉黑。他每到周末都会紧赶慢赶着来我小区外蹲我,倒是让我莫名想起了他大学追我的那段时光,他认识我之后性子温和了不少,可行事依旧张扬,再加上他容貌也属上乘,捧着鲜花站在女生宿舍楼下的照片被人po上过几次表白墙。照片上的他眉眼澄澈,静距离看,他的眼睛亮晶晶地聚焦在三楼,我所在的那一层。可什么时候变了呢,时间拉开的罅隙不会告诉我们答案。秦琴也追过来过,甚至扬言要找我说清楚,这次拦下她的是徐徵。他看向她时,眼里再没了怜爱与喜欢,生硬地出声制止,丝毫不顾及小姑娘的颜面:“我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不喜欢你,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会,我从头到尾爱的也只有许昀。你不要再缠着我了!”秦琴依旧哭喊着揪着他不放,好像这个男人是她人生的挚爱与救赎,好像爱情是一件顶重要的事。而徐徵不好当街动手,只好受制于她。我冷眼旁观这出闹剧,不紧不慢地掠过他们,徐徵也没有脸面再去追我。秦琴这一闹还了我一段安生日子。7只是我没想到下一次与徐徵的会面会是我主动。我的妈妈龚女士洗澡不慎跌倒,我连夜订了回老家的机票,可是最近的航班也要第二天早上,我们母女在老家又没有什么相熟的亲人,我只能碰运气地把徐徵的微信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好向他求助。没想到他秒回,并让我放心。我赶到医院时,徐徵正守在龚女士的病床前,脚上还穿着居家的拖鞋,他来得很急。见到我,却显得有些局促,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我心里泛起一股难言的酸涩。我怕龚女士会因为我前段时间的发泄对徐徵说一些重话,再加上她似乎也有话对我说,我让徐徵先回去休息,想把他支开。他却执意留下,怕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说是在外面守着,我拗不过他,就随他去了。龚女士一副过来人模样:“话没说开?分也要分得清楚点啊,至少让彼此心里不要留下芥蒂,你说呢?”我点了点头:“晓得了。不过你居然没有劝和?”她撇撇嘴:“我有什么资格劝?这感情里的个中滋味不是只有你自己知道?心里有杆秤就行了。再说,我当年和你爸离婚,你不是也为我考虑,没有劝和吗?”我笑笑:“母上大人开明!”我决定在老家留一段时日,等着龚女士病愈,顺便好好陪陪她,再有就是,将与徐徵的关系彻底了断。内心毫无波澜肯定是假的,我从高二时开始喜欢他,大二时在一起,到如今也认识了十年了,在我的世界里挖去他的板块,就好像在身体的一处活生生地切下一块烂肉似的,但也不得不做,不然烂肉周边的皮肤也会溃烂。我将徐徵约在了高中对面的那个卖甜酒的闲趣酒屋,在进门前他告诉我,他生日的那一天他骗了我,不是应酬,是秦琴心情不好,想要他陪着喝酒。我告诉他,我知道,也不重要了。他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原来被人忽视、被人不在乎,会在脸上体现得这么明显。我自嘲地想,那我被他无视的那段日子,他是有多不在乎我啊。“我记得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遇见过你,当时人挤人,我被一个高个儿的胖子撞了一下,差一点磕到柜脚,还是你护了我一把。”徐徵讪讪地笑:“原来你记得那一次是我。”“我还记得,运动会前为了响应我的号召第一个报名一千米的是你,我体测最后一名坐在地上哭的时候留下一包面纸的是你,我地理考砸了的时候故意闹出动静转移老师火力的是你,我作文获得国奖的时候,除语文老师外的第一声恭喜来自于你……”我的眼里不争气地蓄出泪水,看向同样有些绷不住的徐徵:“是这些回忆支撑着我走过与你关系出现嫌隙的日子,可我错了,人不能总靠回忆活。我还记得你对我情绪的无视,你对年轻小女孩的殷勤,你对我生活态度的嘲弄……”“小昀,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就像上大学时候那样,你随便考验我,我们重新开始吧。”徐徵满脸泪水,伸手攥住我的手。我毫不犹豫地抽回手。“我今天只是想把话说开,也想给这么多年的感情一个交代。至于秦琴的事,我相信你没出轨,但是没边界感倒是真的。”徐徵还是执着解释着:“我原先是因为她是后辈才照顾她的,只是后来她越来越像从前的你,你大学时候常常做研究顾不上吃饭,我总打好饭等着你。而秦琴因为是实习生,总有做不完的杂活儿,也不知道从哪天起,我开始给她留饭,渐渐成了习惯,在她那里我感觉我是被需要的,后来又把这种习惯变成了依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但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从来没有改变过……”我不想点破他那有些可怜的自大感与自尊心,打断了他的解释,认真道:“我清楚从前对你的喜欢,也明确如今对你的不喜欢,我们都回不去了,不是吗?”我没再等徐徵的回答,又点了一杯我高中时候最喜欢喝的四扇玫瑰,外带给龚女士,并准备在她耳边轻轻说我高中时偷偷去酒屋喝过果酒。出了酒屋门,徐徵就这样被我留在了回忆里。许是凡事都有截断反应,想起他时,寒风刮过脸庞带来物理意义上的刺痛,连带着心也跟着一阵阵酸痛。还好龚女士在家等我,她应该早早开了暖气,再不济,她的怀里也一定很暖和。8记得我十七八岁的时候买过一件现在看来丑爆了的衣服,龚女士早有先见之明,那时就劝我莫要冲动消费。我不听,执意买下,原因是高二时喜欢的他。他从不避讳谈论衣物的价格,说是这件衣服是他第一件上千的羽绒服,于是穿了好久好久。他替我捧书时穿着,去酒屋闲坐时穿着,为我挡球时穿着,站在夕阳下看向我时穿着。而那件现在看来丑爆了的衣服与他那件颜色相同,款式相近。我想,总算得上是同色系的衣服。与徐徵分手几年后,我从大学所在的那个城市回来,没带三两衣物,龚女士于是从我的衣橱里取出那件阔别的衣服。真是丑爆了,我在心里想。“怎么偏偏拿出这件丑衣服?”我翻了个白眼,合理怀疑龚女士在整我。龚女士果然笑着翻旧账:“这不是当时你死乞白赖要买的吗?”我苦笑着扶额,不经思考地说:“当时眼睛瞎了。”当时觉得好看是当时,又不耽误它的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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