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柔嘉嘴里嘟囔着不满:“小五打小学秦腔就不快乐,她不想学就不学嚒,非逼着她做不喜欢做的事情干什么?”可行动上却比谁都担心亲妈,扶陆逢英在炕上躺下,又给她倒了杯水,两个水杯拿在手里交替着倒水,直至温了,才将水杯送到了陆逢英的跟前。像是憋着一口气,陆逢英将头转了过去,看都不看蔡柔嘉一眼。老大蔡礼萍见状想要从小四手中接过水杯,手却被蔡柔嘉一把打开了。她又将水杯重新送到了陆逢英的面前,“您不喝就等着重新回到医院,到时候我们都要上班,看谁照顾你,现在可一堆人等着看咱们家笑话呢。”一听这话,蔡礼萍紧忙用胳膊肘轻轻地碰了一下小四的胳膊,示意她少说两句。蔡柔嘉可从来不惯着,又将水杯往陆逢英的嘴边送了送,“妈,全家现在可属您年纪最大,我们气着了没事,毕竟年轻耐造,您要是气着了,可是您自己遭罪。”话虽像一把刀子扎进了陆逢英的心口,但她还是老实地将水喝得一干二净,随着大口地吞咽,气也稍显顺了一些。沉默了片刻,陆逢英看向了老大,想了想,吩咐道:“礼萍,去把敏月喊进来,我有事情要说。”蔡礼萍犹豫了。最近家里发生太多事情,也没给蔡蓓蕾好好过一个生日,这会儿过去找卢敏月,若是碰个一鼻子灰该如何是好?蔡柔嘉看穿了大姐的所有,将水杯扔进她的怀里,“大姐,不是我说你,你总是畏畏缩缩的,难怪陈思路要跟你离婚。”在老蔡家,论刀子嘴,没有谁能敌得过蔡柔嘉,连躺平的卢敏月都不是她的对手。说着,她走出了房门,到外头去喊大嫂卢敏月。房间里,蔡礼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妈,您想说什么?”陆逢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孟团长家还有团里的事情,我得想办法解决啊。”“妈!”蔡礼萍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床上,压低了声音问道:“妈,您该不会是想把孟团长家的孩子养到咱们家吧?”果然,知母者莫过老大。陪着陆逢英在医院的日子里,蔡礼萍早就看透了亲妈的想法。“妈……”见陆逢英不吱声,蔡礼萍周身汗毛直立。收养一个孩子,在整个蔡家可不是一件小事情。蔡礼萍才轻轻地喊了一声“妈”,卢敏月跟蔡柔嘉便进了屋子来,两个人分别站在了两个角落。在卢敏月的脸上看出了满满的不在意,似乎她只是一个简单的参与者,她们说什么都行,只要话题不是关于蔡蓓蕾学秦腔。见人都到齐了,陆逢英特意在炕上坐直了身子,这样稍显正式一些。“本来这事儿也得让小五知道,算了,不提她了,就当蔡家没这个孩子。”她一说起蔡笙就想起方才孩子决然离去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蔡柔嘉看了一眼手表,又开始抱怨道:“妈,您有啥事情快点儿说吧,这都几点了,我还得回宿舍睡觉去呢。”陆逢英瞪了她一眼,“行了,行了,一天到晚就你有正事儿,我们都是闲人。”蔡柔嘉怎会示弱,“妈,要开会的是您,我可没想开会。”眼瞅着,二十五年不对付的母女俩又要开始争吵起来,蔡礼萍这个夹心饼干立马劝和道:“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嚒,别生气,气大伤身体。”卢敏月自始至终一个字都没说。“行了,说正事儿。孟团长家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我打算收养孟豆豆。”话音刚落,小环境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寂静,仿若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巨大”的响声。蔡礼萍已经提前被打了预防针,眼睛溜溜转地看着弟妹跟四妹。果然,蔡柔嘉像是被火点着的炮竹,随时准备“喷”的一声,爆发出来。她厉声喊道:“我不同意!”陆逢英朝她翻了一个白眼,“一点儿都不讲道理,亏你也读了几年书。”“这事儿跟读多少书有什么关系?您看我不顺眼,也用不着领个孩子回来作了大家伙儿。”陆逢英气得差点儿从床上跳了起来,“小四,当着你大姐跟大嫂的面,你好好说说看,我作谁了?”“您怎么想的我都知道,自打大哥走了,二哥离家出走,咱们蔡家天天被人喊绝户头,一屋子老老小小全是女的,您心里不痛快啊,您领养了这孩子还不就是为了您的那点儿面子。”“别忘了你大小也是个机械厂的小领导!”陆逢英气得转过头去,不愿多看一眼蔡柔嘉。“妈,您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啊?我就是个车间主任。再说了,我就不能表达想法了?我就不该有七情六欲?我就该像碗清汤寡水面?那您老让我结婚干嘛啊?我就该一个人过啊,省得祸害别人。”蔡柔嘉的“输出”让陆逢英恨不得将她塞回肚子里,可暗地里也觉得小四虽嘴巴厉害,但也有些道理。“敏月,你什么意见?”陆逢英看着角落里神游在外的卢敏月,其实在这件事情上,她最在意卢敏月的想法,毕竟她是家中的长媳,养一个孩子在家不是一件小事。卢敏月早就想好了,盘着指甲,应答道:“我反正不养他,其他随便您怎么安排。”陆逢英笑了,只要卢敏月不反对,什么都好办。“行了,这件事情暂时先这样,有什么不同想法的,改天再说。”蔡柔嘉气得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差点儿把摇摇欲坠的椅子坐坏,忍不住又拿椅子撒了一通气。陆逢英看见了,就当什么都没有看见。“我说第二件事情啊,孟团长是因为救我才离开了,他家还有个八十多岁的老母亲,我想了下,多少得给老太太一些补偿。”蔡礼萍迟疑了片刻,问道:“妈,您打算给多少钱?”“我想了下,明天上门去看下老太太,视情况定吧。敏月,你有没有意见?”这么些年,陆逢英遇事总还是会尊重卢敏月的意见。虽然很多时候,问了等于没问。但在陆逢英的世界里,只要卢敏月在蔡家,恍惚间她会觉得儿子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