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在御书房暂时避免了李丞相对姜御史的问责,还是逃不过早朝大殿之上,群臣的攻击。扬州之难,成了讨伐姜氏利器,其中有居心叵测的人,也有自诩为正义之士,也有刚正不阿的御史台同僚,皆认为姜氏有罪。面对周围群臣审视鄙夷的目光,口诛讨伐的言语,姜御史面色涨红,呼吸都包含痛楚,持着象牙笏板的双手颤抖抬起,朝上首高呼——“陛下,家父一生为国,赤胆忠心,本该致仕的年纪还迎难而上,都是为了百姓啊!如今家父让扬州水难掠夺了生命,他不能再开口说话,微臣要替他辩白,他绝无贪墨可能!”二皇子党派的一名官员站出来冷嗤,“姜大人,凡事讲个证据,总不能你说没贪就没贪。”姜御史头回站在被指责的位置上,悲痛气愤交加,“那又有何证据证明贪污?”于是又有另一位正义的官员站出来,“扬州之难就是证据!官银交到姜太爷的手上,就算是半路被劫匪抢走,姜太爷都得承担罪责,何况是姜太爷把桥建好了,他也不是头一回筑造桥堤了,难道材料好不好用,他会不知道?桥塌了是事实,材料有问题也是事实,残次的材料恐怕连十万两都不用,那么这中间的钱谁贪了?姜大人!死了那么多的百姓,是你一句狡辩就可以摘干净的吗?”字字句句,亦是有理。姜御史答不上来,眼中浮现几分决绝,朝上首看不清神色的晋元帝望去,“陛下!微臣没有证据,但微臣可以用身家性命担保,家父绝不会贪墨!”“姜大人只会这一句吗?”先前的二皇子党羽道。姜御史气昏了头,极端情绪之下一时血涌上头,“微臣辩白不了,只有以死证清白!”说着,就朝大殿柱子冲撞去。众臣吓一跳,有的后退两步躲开,有的去拦一栏,有的站在原地冷眼看着。“拦住他!”金銮殿的最高位,晋元帝拧着眉起身,烦躁不已。姜御史心存死志,闭着眼横冲直撞,紫色官袍上的玉带子被身后拉住,“放开我!”头也不回,还想往前冲,却是走不了两步。后头,裴如衍站如松树,身形不动,唯有一只手臂紧紧拉住姜御史的腰带,沉着脸不发一语。姜御史走动不了,头还在拼命往前怼,柱子没撞上,撞到一面坚硬的胸膛,憋着气抬头发现是镇国公。镇国公是个粗人,块头高大,拦在那断绝了姜御史寻死的可能,“姜大人你这是何苦啊!”男儿有泪不轻弹,姜御史还是忍不住,老泪纵横,“你们管我干嘛!”裴如衍本不想在此时开口劝慰,但这会儿要是不开口,恐怕姜御史会惹得皇帝不满,于是压低声道——“姜大人,你以为骂姜家的只有殿上这些人吗?待你走出去,就会发现天下人都会跟着指责。”姜御史一听,心一哽,站直身子朝后方年轻人看了眼,“那我更要以死证清白!”随即,裴如衍松开了他的玉腰带,面色无波,“好,姜大人去吧,这一死倒是解脱了,可惜堵不住悠悠众口,将来承受姜大人今日冤苦的,就是您的母亲,妻子、子女。”姜御史闻言,突然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