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溪别院主院。 正好下楼的钟离若水一手摇着一把扇子,一手拿着一张手绢。 她向那处荷塘的凉亭走来,一边走一边用手绢时不时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坐在了凉亭中,使劲的又扇了两下,了李辰安,"这天气,每年这个时候极为难熬……明天咱们到水云涧去住些日子,那山里面比这凉快多了!" 李辰安着钟离若水那张红扑扑的脸蛋儿咧嘴一笑,他给钟离若水扇了扇,说道:"我这些日子还有一些事要去做,要不你先去水云涧,等我这忙完了去找你" 钟离若水想了想,李辰安在旧雨楼和商涤所拟定的那营救温小婉的主意有些冒险,自己可还不能自个去了水云涧。 等晚些时候这天凉快了还得去一趟定国侯府,奶奶能不能有更好的法子。 "那我也不去。" "热就热点吧,其实、其实我也是能熬过去的,对了,我这就叫雪儿煮一壶凉茶,放在井里凉上片刻很能解暑。" 钟离若水向东楼吆喝了一嗓子,"雪儿,你出来!" 林雪儿也摇着一把扇子走了过来,"小姐,有何吩咐" "去让厨房煮一壶凉茶,记得饴糖不要放太多,在井里放凉了再取来。" "好咧!" 林雪儿向主院外的偏院走去,住在西楼一楼的阿木这时候走了过来。 李辰安抬头了,发现这小子身上的那锋芒收敛了许多,原本还指望着他能带来一丝寒意,这才发现阿木的脸上也满是汗珠儿。 终究还是个人。 并不是一把真的刀。 但阿木依旧没有说一个字。 他还是像一把刀一样站在了围栏边,旁若无人的从腰间取下了那酒囊,然后……然后他就靠着这凉亭的柱子,望着那满湖的荷花喝他的酒。 李辰安这时却问了一句:"阿木啊,牧山刀年轻这一辈,就是你这一辈,是不是你的武功最高" 阿木没鸟他,他依旧在喝酒,依旧在着那些荷花。 过了片刻,他才回了一句,就说了两个字:"不是。" "那谁的武功最高" 阿木又喝了两口酒,又过了足足数十息,才又吐出了一个名字:"王正浩轩!" 王正浩轩 李辰安想起了这个名字,师傅吴洗尘曾经说起过这个名字。 他说宁国当今武林新一代中,松山剑院的慕容荷、晚溪斋的萧十三娘,和牧山刀的王正浩轩,被认为是最有天赋最可能踏入大宗师境界的三人! 慕容荷,年十五,三境上阶,从未曾见过她练剑,倒是见她天天和苏沐心那小子腻歪。 萧十三娘,年十四,三境中阶,也未曾见过她练武,就见她天天在地里种菜。 而牧山刀的王正浩轩……师傅说他也才十四岁,三年前开始闭关,至今依旧未曾破关,所以尚没有人知道他而今的境界。 这个阿木,年二十,已是三境上阶,其实他的资质也是极好的。 再自己……李辰安,年十七,境界嘛,好吧,师傅说大致是八境中阶! 这差距有些大啊。 如果这些天才的少年们对自己动手,那也就是一两招的事。 不过,练武不是自己的专业,赚钱才是。 如此一想,李辰安心里顿时好受了一些。 他又向了阿木,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说了一句:"我回广陵城的时候,你随我一起去!" 他并没有征求阿木的意见,似乎极有把握将阿木忽悠到自己身边。 可这次阿木没有犹豫,也没有转头来他一眼,他的嘴里吐出了两个字,依旧冰冷,落地有声,就像劈出去的刀:"不去!" 李辰安就着那把刀,咧嘴一笑: "我有酒,画屏春,任由你喝够。" 阿木沉默,过了许久,似乎想了很多,嘴里才冒出了一个字:"好!" 这一次没有铿锵之声,一个好字,里面却有了一股子不甘、但偏偏又屈服了的味道。 李辰安听出了这个字里的味道,忽然微蹙了一下眉头,他仿佛见那把笔直的、坚硬的刀变得弯曲了少许,也柔软了许多。 这个阿木,有点故事啊! 他为什么没有坚持 其实他若是坚持,才是一把最锋利的刀。 阿木确实有他的故事,这故事有些苦涩,无法对任何人说起。 他刚才仔细想了想,认为自己是该离开玉京城了。 因为钟离若雨给他过了李辰安写的那首《长相思、雨》! 也因为钟离若雨很是欢喜的说:"阿木,我就等一场雨了。" "阿木啊,齐知山有个妹妹叫齐知遇,我若是和齐知山成亲……我帮你做个媒,知遇愿不愿嫁给你……你要多笑笑,不要这么冷冰冰的,姑娘要哄,你也老大不小了,要学会哄姑娘开心,去了李辰安身边,你向那家伙多学学!" "他居然能够将若水妹妹给骗到,你不知道若水妹妹有多精,这便说明那小子哄女人别有一番手段……就像这首词一样,瞧瞧,谁了受得了" 那晚他着钟离若雨真的笑了笑,只是钟离若雨一直着那首词,根本就没注意他有笑过。 那是苦涩的笑。 笑得比哭还要难。 幸亏钟离若雨没有见。 昨晚他一宿未眠。 他就坐在那二层楼的楼顶上,望着天上的星月喝了一宿的酒,也流了一壶的泪。 自己是个孤儿。 钟离若雨是定国侯府的千金。 他清楚的认识到了两人之间有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和齐国公府的齐公子,才是真正的门当户对。 所以……自己再留在她身边就不太合适,所以今儿个一早,他就来到了李辰安的身边。 现在李辰安邀约他去广陵…… 自己本就无家可归,李辰安既然有好酒,还管够,那不如去广陵。 李辰安当然没想到阿木的心中还有这种故事,他咧嘴一笑,"我就喜欢你这酷酷的模样儿,放心吧,跟着哥哥混,保证你小日子过得无比精彩!" 阿木转头,乜了李辰安一眼,又向了荷塘,心想老子比你大,你还哥哥,哥哥个屁! "酒,管够,每月再给我一两银子。" 他又变成了那把刀。 "我不死,你死不了。" "我若死,你找人为你收尸!" "其余破事,别来烦我!" 李辰安笑了起来,很是愉快。 就在这时,林雪儿带了两个人走了过来。 李辰安抬眼一瞧,顿时乐了—— 来的是苏沐心和慕容荷。 慕容荷撑着一把花纸伞。 这把花纸伞几乎都在苏沐心的头顶,遮住了苏沐心头上的阳光,而她自己,却在阳光下汗流满面。 她却一脸阳光。 那张原本并不漂亮的,有点婴儿肥的脸,此刻却如雨中盛开的荷花。 汗珠儿便是那雨滴,令这朵荷花圣洁而美丽!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