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一股宣纸味儿,还挺好吃。
崔东山摇头晃脑,指了指继续并肩跪坐的夫妇二人身后,范彦对吧,滚出来,装傻扮痴很好玩吗说说看,你是如何看待顾璨那傻子的。
身材高大的青年站起身,作揖行礼,然后向前跨出一步,与父母坐在一排,他爹娘明显有些紧张,甚至还对这个傻儿子带着一丝畏惧。
范彦神色坦然,直视着那位眉心有痣的白衣少年,毫无怯场,微笑道:那个顾璨啊,很简单的,只需要表现得傻一点,对父母感情深厚、单纯一点,肯吃苦吃亏,久而久之,掩饰得很,火候把握到位,那个孩子就信了。卖他,我只是等出得起价钱的人而已,没想到刘老成害我损失了一大笔神仙钱,我还没地方诉苦。
崔东山笑道:聪明人。
范彦说道:可惜没有大智慧。
崔东山乐了,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范彦微微错愕。
崔东山站起身,双手负后,一脚踹开走在金色雷池边缘,居高临下,盯着那个年轻人,想要活得高高在上,就要能够同时承受更大的好、更大的坏。
想要活得轻松,一种是装糊涂,一种是真糊涂。你范彦算哪一种慢慢想,答错了,明儿池水城的城主府,就可以办一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丧礼了。哦不好意思,城主夫妇,瞧着还是年轻的。
范彦脸色惨白。
崔东山始终微笑看着他。
不曾想范彦蓦然一笑,再无半点惶恐。
崔东山歪着脑袋,冷冷盯着这个将顾璨心性玩弄于鼓掌中的范彦,是不是那个老王八蛋,早早告诉你,不用担心我会迁怒于你你死不了那你知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连这个都猜不到,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跟我说话的
直到这一刻,范彦才开始真正紧张起来。
崔东山讥笑道:大骊吃掉书简湖,已经没有悬念,你这种倒卖情报的谍子,先前确实对我们大骊有用,也立功不小,可是该给的好处,一颗铜钱没少你们,可你们范氏那些私通朱荧王朝的勾当,真当大骊绿波亭没有记录档案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有保命符靠脸啊嗯!
一步跨出那座金色雷池,整座高楼,轰然一震。
元婴修士!
崔东山走到范彦身前,伸出两根手指,黏在一起,居高临下,冷笑道:捏死你这种渣滓,我都嫌脏手。还他娘的敢在我面前抖机灵
崔东山转头向房门那边,吐了一口唾沫,老王八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让这个小杂种,勾起我攒了一肚子的天雷怒火,好帮你宰了那个朱荧王朝的九境剑修,对吧
崔东山对一旁那对瑟瑟发抖的夫妇,厉色道:教出这么个废物,去,你们做爹娘的,好好教儿子去,亡羊补牢,不晚的,先打十几二十个耳光,记得响亮点,不然我直接一巴掌打死你们仨。他娘的你们书简湖,不都喜欢一家地上地下都要团团圆圆的吗这么些个上不得台面的腌臜规矩,你们还上瘾了。
屋内一个个耳光响起。
比棋子摩挲的声响,好听多了。
崔东山总算心情大好。
崔东山走出屋子,来到廊道栏杆处,神色萧索,顾璨啊顾璨,你真以为自己很厉害吗你真的知道这个世道有多凶狠吗你真的知道陈平安是靠什么活到今天的吗你有了条小泥鳅,都注定在书简湖活不下去,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觉得自己的那条道路,可以走很远你师父刘志茂教你的你那个娘亲教你的你知不知道,我家先生,为你付出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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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中。
陈平安拎着那壶一直搁在咫尺物中的黄藤酒,散步走到朱弦府大门外。
红酥笑着走出偏屋,伸手打招呼道:陈先生!
陈平安与她还是像那天听故事、写故事一样,两人一起坐在门槛上。
红酥眼神熠熠,转过身,伸出大拇指,陈先生,这个!